寒食东风御柳斜

炎之蜃气楼 幕末篇 之一 

狮子吞食

作者：桑原水菜
翻译：寒食

＊

三、王城的夜叉众 

       要想逮住侩子手景虎，诱饵是必须的。首先得掌握可能成为他目标的志士的聚集地所在。
       根据土方岁三的指示行动的，是负责监察的山崎烝。山崎手上果然握有情报。据说在河原町的一家叫伊势屋的旅馆，有潜伏志士频繁地出入。
       原本就不是冲着不逞浪人去的，而是为了抓住佐幕派的侩子手，这么说来实在有些奇怪。然而，在这十日间，侩子手景虎已经连杀十二人，并且全都发生在新选组眼前。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把土方惹火了。
      “既然对方主动挑衅，我们也不得不应战了。难道你不想亲眼见识一下对方的身手吗。”
       不顾一番队冲田总司的劝阻，土方亲自埋伏进了对面的酱菜铺子。
       接到有四名看似长州人的武士结伴离开旅馆的信号，土方走到外头。队士们自然也尾随其后。
       如此一来，目标果然被盯上了。侩子手景虎出现了。然而志士之中，也有身手不凡之人，这回就算是那个景虎看样子也没法轻易得手了。
       “别让他逃了！”
       人群“哗”地散开。
       土方也适时地往反方向移动。他的嗅觉格外敏锐，勘察着四周的地形，如动物一般嗅探着目标的逃跑方向。
       （是那个人吗）
       看到了个拔刀的人影。似乎已被逼到走投无路之时，巷子里却突然弥漫起了一层雾。视野变得模糊，以为是蒸汽事实上却不是那样。雾霭萦绕的黑暗前方，从地下长出了黏滑的像是蘑菇一样的什么东西。
       （那是什么）
       诡异的物体，土方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。但那显然是非人之姿，是不存于这世间之态。
      像是要保护侩子手景虎一般，怨灵挡住了土方的去路。
       （什么呀，这些东西）
       向来不信怨灵那类东西的土方，有些手足无措。这可没法用自然现象来解释，要说是看到幻觉头脑却又十分清醒。
       （这家伙，究竟是……）
       被怨灵挡住去路的不只是土方，还有同样站着无可奈何的两个人。
       柿崎晴家与安田长秀。
       “……这是什么情况。景虎那家伙，收服了自己砍死的怨灵吗。”
       为了阻止侩子手景虎，而赶来京都的夜叉众二人。在通往木屋町的小巷中，被成群结队的怨灵彻底包围了。京都这座王城之地就连怨灵的数量也不在少数，即便如此，却净是些刚诞生不久的灵。
       统率着灵？景虎在想些什么？
       “谁知道呢。那个白痴大将，说不定终于觉醒了哦。各种意义上的。”
       为了不引人注目而将西服换回日式服装的长秀，伸出舌头舔了舔拇指，与逼近的怨灵对峙着。
       “晴家，你负责后面的，这边的交给我。”
       “你说的觉醒是什么意思。景虎聚集怨灵究竟想干什么？”
       “管他要干什么击败他就是了。我会把景虎打倒的。”
       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，怨灵不断增加。
       （不妙啊。着火了吗）
       要是受到刺激，这座千年王城将会有无数的地缚灵醒来。长秀切身感受到了这片土地的棘手之处。怨灵会唤醒其他的怨灵，只要发生一次，就会如同乘着风势的大火，一下子蔓延开来。那样的话，就算是他们，要进行《调伏》也会十分困难，已经充分了解这一点了。
       （别告诉我这就是那家伙的目的）
       “话待会儿再说，快将他们《调伏》了，阻止火势蔓延。滚过来受死吧，怨灵！”
       很久没遇到这种场面了，没想到怨灵来势如此汹涌。长秀和晴家结起手印，怨灵毫不夸张地群起而扑向他们。
       就在二人开始《调伏》之际，侩子手景虎摆脱了追踪，潜入巷子的更深处。

＊

       今夜在等候青年的人，这里也有一位。
       东山之麓。知恩院的山门之下，有一名露出等待神情的少女。她躲避着降下的春雨，抱着伞蹲坐，注视着夜晚的城镇。
       于此地现身的，是一名越前藩士。
       校仓忠臣，也就是直江信纲。
       “……。你就是，志乃吗。”
       被说话声惊扰的少女抬起满是惊讶的脸。“啊”的叫了一声，正要逃走，直江追上前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。
       “你是幕臣．新垣兵马大人的千金吧。”
       少女更加惊讶了。直江继续说到——
       你应该认识一名叫金山虎之助的年轻人。他现在在哪里。
       “我、我不知道。”
       “不，你知道的，你们约了什么地方碰面。”
       名叫志乃的少女缩起肩膀，不住地发抖。
       “我查到大概从两个月前开始，他就频繁地出入你在药王寺的住所。你也察觉到他所犯的罪行了吧？”
       经过数日的埋伏，成功跟踪了侩子手景虎的直江。顺着追踪到了她家附近，向周围的人打听到了他的身份。
       志乃依旧保持沉默，眼看就要无法忍受之时，她突然抓住了直江的手。
       “请您帮帮虎之助，武家的大人！”
       “什么。”
       “他是为了我才成为侩子手的！全都是因为我！”
       志乃突然动手解起自己的腰带，丝毫不忌惮旁人视线，脱得只剩一件贴身衣服。她毫不疑迟地露出一边臂膀。直江看到后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       少女雪白的背上满满的都是肿块。仔细一看都是人脸，大量的人面拥挤地显现在后背上。面对这太过凄惨的景象，直江说不出话来。
       “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。”
       “大概两个月前开始出现的。不仅是背上，全身都有。”
       志乃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。
       “是叫做人面疽的东西。而且这东西是活着的，每到夜里，就会与活性化的怨灵的痛楚产生共鸣，身上疼得要命，痛苦地几乎无法入眠。”
       “这是死者的脸。”
       “死者的？什么意思。”
       “这东西开始出现，是在父亲被害的第二天。”
       志乃的父亲是名幕臣，被攘夷志士以天诛之名所杀。而这位父亲，在志乃的梦中出现并对她说——
       “你背负着我们的仇恨。”
       “只有打倒相应数量的敌人，让仇恨得以雪除，死者的脸才会消失。别让杀害我们的勤王党人继续活下去。”
       “那么，他是为了消除这人面疽——”
       少女微微点头。
       侩子手景虎之所以诞生，是为了消除她身上出现的死者的脸吗。
       因为是幕臣女儿的关系吧，她似乎有着能够感化和容易招来灵的巫女体质。通过沦为怨灵的父亲，将天诛受害者的怨念以一己之身承担下来。
       “为了解开我的诅咒，虎之助每晚，都会对勤王派的人施以天诛……。但是死者的脸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在增加。我对虎之助做的事感到害怕，为了请求神佛的宽恕，才会在夜里来参拜——”
       “不可能……”
       为了救这名少女，那个景虎才开始杀人的吗。为了这名少女？
       “不管我怎么阻止虎之助都不肯收手，就好像怨灵的怨念转移到了他身上一样，内心已经被击垮了。我也想过既然阻止不了虎之助，就自绝吧，可是身上的人面不允许我这么做。”
       “跟虎之助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吗。”
       是的，少女点了点头。
       “每天夜里，工作结束之后都会让我去清水寺领取瀑布之水。浇过灵验的水后，多少能缓解身上人面带来的疼痛。”
       “清水吗。”
       直江正要离开之际，志乃出声唤住了他。
       “您会杀死虎之助吗。”
       “……。我不想杀他，但——”
       再这样加深罪孽的话，说不定会做出让那具身体再也无法再动弹的事。
       “那个人被怨灵保护着。贸然出手的话，您——”
       “不必担心。”
       怨灵可以被《调伏》。看样子也许会和景虎正面交锋。
       要说有没有胜过他的自信，……太难了。但是若能被景虎所杀，自己也会从心底感到满足吧。直江这么想过。
       “那么，我也一起去。皮肤上的人面会告诉我虎之助的所在，请让我跟您一起去吧。”

＊

       对付京都的怨灵令长秀和晴家感到十分吃力，尽管如此，也总算勉强压制住了。虽然成功扑灭了大火，但是比预想中费劲多了。这样一来跟景虎对上时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力量。
       （还是说，这就是他的目的）
       “长秀！”
       晴家叫道。战斗过于激烈的缘故，束起的头发完全散开了。她揪住个逃进巷子的志士，打听出了大致的情况。
       “在这前面！”
       侩子手景虎被新选组包围住，看样子已经无路可逃了。晴家和长秀朝他们跑去。
       “啧，碍事的东西。”
       二人一边用《调伏》扫平干扰的怨灵，一边在夜晚的大街小巷上奔走。
       “找到了！”
       晴家大声喊道。
       目标正在与新选组交手，长秀和晴家毫不犹豫地用念将新选组的人放倒。
       不会错的，就是那天见过的「侩子手景虎」。肩膀随着呼吸上下起伏，被前发遮住的双眼阴沉地看向这里，释放出惊人的杀气。
       “哼，还是个小鬼嘛，该不会脑子也退化成小孩的水平了吧。”
       放出不逊的话，长秀开始蓄力。
       “在这里遇上我就是你的死期，觉悟吧。”
       像要保护景虎一般，地下再次出现了地缚灵。
       “我会让你后悔的。”
       景虎一发出讯号，大量的怨灵就从地底涌现，将长秀和晴家围在中间，宛如一座牢笼。一座怨灵制成的牢笼。
       “你这家伙，是认真的吗。”
       长秀的脸上现出怒意。
       “既然如此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！”
       驱动着念将怨灵一扫而空，长秀对准景虎尽全力释放出念。
       “我要杀了你！”
       “等等！”
       声音从景虎背后响起。
       赶来的，是旅行装扮的念佛僧与身穿黑羽织并留着全发的武士。出声的是那名武士。
       “别杀他，长秀！”
       晴家和长秀瞪大了双眼。对全发的武士并没有什么印象，但他身旁的念佛僧却是认识的。
       “色、色部……”
       “胜长，虎之助就交给你了！”
       “遵命！”
       回答的同时，胜长朝侩子手景虎的方向袭去。被称作虎之助的年轻人，正面被念击中后向前栽倒在地。而另一边，有所动作的全发武士，跑上前结出了手印。
       “bai！”
       强有力的外缚。是仅仅一击就能把场上存在的大量怨灵缚住的实力。能放出如此力量的，只有一个人。长秀和晴家这时都发觉了全发武士的真面目。
       “你这家伙是——”
       “南无刀八毗沙门天，恶鬼征伐！赐我以御力！”
       年轻的武士结出毗沙门天的手印。
       “《调伏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调伏之际放出的闪光，被新选组副长．土方岁三从桥上目击到了。土方一路躲避怨灵的干扰，执意地追逐着侩子手景虎。
       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       （刚才的是什么）
       这回不仅是杀人，还意图放火吗。正准备赶过去的土方，被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叫住了。
       转过身一看，站在眼前的，不是从前路遇过的越前藩士吗。
       “有什么事吗，你——”
       一道火花自眼底闪过。
       记忆，在此中断。

＊

       夜半的八坂神社，此时已沉入夜幕之中。柳条随着夜风舞动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       神社大殿前出现了夜叉众五人的身影。
       “真是的，装得那么像，让人根本就分不清嘛。”
       披散着头发的长秀很是气愤。
       “都是因为你这家伙跟随了大久保忠宽，我们才会把他当成你啊。景虎。”
       “对不起了，大家。”
       全发的武士——上杉景虎这么说着，环视四人。跟前横躺着侩子手景虎也就是虎之助，被胜长的念击昏以后被他们一起带过来了。
       将侩子手自称「景虎」的情报，告知身在江户的景虎的，是胜长。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，二人匆忙赶往京都与众人会合。
       “竟然用了同一个名字，也没办法啊。而且都跟怨灵有牵连。”
       胜长这么说时，景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——
       “没想到他会用景虎这个名字。这个人是大目付直属的横目（监察方），名字叫虎之助。”
       “横目……吗。”
       发问的是直江，景虎点头继续说道——
       “是个剑术出色的年轻部下。一年前接受了驻在京都的任务，但是这一个月间却不怎么联系的上，正在到处找他。没想到竟然在干这种事。”
       “佐幕派的横目。”
       晴家心情很复杂。这对一名为长州藩工作的勤王志士来说，简直是如同天敌一般的存在。也就是说作为过去主人的景虎，如今与自己的敌人成为了同伴。然而晴家没再说什么——
       “死于天诛之人的怨念……吗”
       虎之助的身边，还有志乃。那名全身浮现出死者人面的，可悲的少女。
       “虎之助一直担任着死去父亲的护卫。父亲被杀的时候也是，他对自己没尽到职责感到深深的悔恨。所以，才会做出这样的事。”
       “不，不仅仅是为了你。恐怕是起了报复死者的念头，被自身的复仇之念给吞噬了吧。”
       景虎用毫无感情的双眼低头看着虎之助。
       “这个人亲近的同僚，有许多都被攘夷志士所杀。会沦为侩子手，并不是他的错。”
       对志乃这么说完，景虎“唰”的一下站了起来。
       “胜长，帮我把附在这少女身上的东西弄下来。我去联络奉行所，过会儿把虎之助带过去。在他醒来之前，暂时先在这里替我看着他。”
       “等等啊，景虎。”
       叫住他的，是长秀。
       “你这家伙，已经堕落到去当幕府的走狗了吗。在大目付什么的手底下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。”
       景虎没有回答。重聚以来，景虎一次也没有露出过笑容，亦没与他们目光交汇。瞳孔暗的深不见底，丝毫没有表现出跟过去伙伴再会时应有的怀旧样子。
       说是奉了密令在行动。
       那大概是，不能放过晴家这样的人之类的内容吧。
       “时代很快就要动荡了。”
       景虎垂下了视线。
       “时代变化的话，也许与你们笑着相见的日子也会到来。在那之前。”
       “景虎……”
       “在那之前，暂且当作互不相识吧。”
       晴家觉得自己的内心被看穿了。作为长州方的情报贩子阿茑的事，景虎一定也已经知道了。
       景虎一个人离开了。
       胜长拍了拍晴家的肩膀。
       “如今大家都有着各自的立场。被人看到聚在一起就麻烦了。”
       “色部。我……”
       “别看景虎那个样子，他还是记挂着你的，晴家。想开点。”
       他们身旁的直江，无法忍耐一般站了起来。
       只身一人，跟在景虎身后追了上去。穿过鸟居，在将要走上大街之时，抓住了景虎的手腕。景虎停下脚步，却没有回头看直江。
       景虎的新宿体明显要比直江大上十几岁。在直江之后换生的景虎却比他更年长，也就是说他不是胎儿换生，而是成人换生的了。
       “……好久不见了，直江。那样小的孩子如今也长成出色的藩士了呢。”
       “景虎大人。您——”
       “发生了很多事，成人换生了。放心吧，我没有杀人。”
       景虎避开他的视线说道——
       “……尽管如此，我打算为了让天下不再陷入战国那样的乱世而做些什么。即便是这样。”
       “您现在住在什么地方。请告诉我确切的地址。”
       “你成了春岳公的家臣呢。那么，去问春岳公好了。就说是大久保大人饲养的那只虎，他就明白了。”
       “您现在在做什么呢。密令到底是——”
       “你啊，直江。如今是春岳公的东西了。过去的主从牵绊什么的——”
       不，直江坚定地回应道。
       “我的主人，现在也是景虎大人。只有您一个。”
       景虎露出惊愕的表情回过头去看直江。
       “就算现在我也是您的所有物！属于您一个人的……！”
       紧接着。
       震惊的景虎，第一次——
       是的，第一次，在黑暗之中，露出了些许微笑。
       “春岳公的手下——有个很残酷的忠臣呢。”
       景虎握住直江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，用力握紧了一下，随后迅速转身，往黑暗中走去。
       看着他背对自己的身影，直江感受到了景虎想要独自战斗的心情。如果可以的话，想要在他身旁一起并肩战斗。想这么叫喊出来，却又把话吞了回去。
       （我真的有那样的资格吗）
       无法解放景虎的理由，不仅是因为使命，还有自身的执念。
       就算见面也还是无法抑止，然后再次将他逼至绝境。
       不，景虎应该是可以逃走的，只要放弃这次的换生就行了。
       而没这么做也就是表明，他现在也还在继续寻找着答案不是吗。景虎并没有放弃给出答案不是吗。
       直江的眼神渐渐有力起来，向前踏出一步。默默地跟在没有回头的景虎身后。这是直江如今唯一可以做到的意志表示了。
       不回头看我也没关系。只是——
       无论何时，我都在这里。

＊

       以那一天为分界，侩子手景虎忽然从京都消失了。
       每晚都有勤王志士被杀害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中断了，也有他向队士们复仇不成反被杀的传闻，但土方岁三却无法释然。
       那天晚上，土方突然失去了记忆。清醒的时候，已经回到祗园附近的屯所了。全然没有在那期间的记忆，就算是喝醉了酒也没发生过只失去记忆这种事。
       “那个啊，阿岁。难道不是被祗园的狐狸迷惑了吗。”
       局长近藤勇调笑道。
       “那种事怎么可能”。
       土方干脆地否定了。又不是多摩的乡下，喝醉酒被迷惑了什么的，自己可还没年老昏聩到那个地步。而且，那时目击到的魑魅魍魉，和在鸭川沿岸见到的奇怪光景，还清晰的刻在脑海中。
       （那大概是存在于京都的夜叉吧）
       正这么想着——
       （真是无聊的假设）
       否定了这个可能。能够在春夜的梦中杀掉鬼怪的人，可不是新选组的鬼副长能够对付的了的。
       土方拍了拍自己的脸，瞪视着春霞。
       （比夜叉更可怕的东西还有着不少呢）
       京都在此之后还会继续陷入动乱。被紧盖的蒸汽必将爆发，「七卿落难」事件发生的瞬间给这口锅添进了水。混乱的走势已经无法抑制了，时代在沸腾着。
       （接下去将迎来新选组真正的战场）
       与战国出身的夜叉们的遭遇，也许有着某种预兆也说不定。
       这是距池田屋事件发生，三个月前的故事。

第三章 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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狮子吞食 完